#7
肥皂劇
「為什麼要哭？沒有這個必要。既然野獸可以接受他的女兒自願替代他，那我願意去承受野獸的憤怒。我願意代替父親的位置，以證明我對他的愛。」
雪莉覺得很尷尬。
這個世界就這麼小嗎？結果還真的撞個正著了。
應該說，她曾經對這件事情存在的概率心有僥幸——但是曾經有人發明了一個叫作墨菲定律的東西，然後它還是不可抵抗的、發生了。
今天的天氣很好，風和日麗，是個適合約會的日子。
在某條歐陸風格的休閒大街上，因為這樣的相遇而毫無預警地登上了「舞台」的人神色各異——當然、這個只是雪莉想像出來的形容，因為四周並沒有因此而駐足的觀眾，在場人士的神情又宣示著這只是一場和諧的巧會。但是從雙方為此緩停的腳步，瑪爾瑟斯顯然認識迎面而來那一對男女的態度，以及似乎知道得太多了的自己——她覺得此時應該要有一盞聚光燈映照她蒼白的心境。
她與打照面的男人，兩人心照不宣地迅速錯開了視線。若然是在其他場合的話，他們或許還能意思意思地寒暄一下——若然不是身旁各自站著的人而現在如何將他們四個人排列組合的情況下都不太對勁的話。
說起來，雖然層次上有點差別，但至少在場的所有人她也算略有所知……吧？只是此刻身不由己的雪莉從未發現，單是當個配角等待別人展開話題帶動時間是如此一件艱難的事。
戴著眼鏡、溫文俊秀的男人稍許展開了垂在身側的手往前一步，手背與稍微距於他後方的金髮女性隱隱相疊。雖然動作似是無意之舉，但是雪莉覺得那似乎是一種帶著疵護的暗示。
「我記得你好像叫……艾伯李斯特，對吧？」
她聽見自己金主那相對平日感覺更為幽深魅惑的聲調輕微上挑，說出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
其實雪莉跟艾伯李斯特本來連認識也說不上，從輩份而言，他只是她的學長。
在雪莉開始讀中學時，艾伯李斯特已經即將迎來畢業的年頭，看著對方代表學生發表演說辭，她對他的印象就是一名彷彿從故事走出來的資優生主角一樣。
後來，她在大學看到參加校友分享會的艾伯李斯特，才知道原來他還是自己大學的學長。其實也不算是一件太意外的事，因為自己在這裡就讀的科目雖然不是炙手可热，但是這間大學本身就已經是位於國內最頂尖水平的其中一名了。
那時他微笑向她點頭——她很驚訝艾伯李斯特會記得她這種存在感低落的人——明明以前只是因為使用學生會福利社服務的關係打過幾次招呼而已。
「連休假都如此熱衷討論公事，還是說、在磨合……默契？你們還真是敬業。」
「過獎了。推廣企劃正要上軌道，這種繁忙正好是一種鍛練機會。和經理的交流，對我來說更是渡過了相當充實的時光。」艾伯李斯特一如雪莉印象般大體地應對著，「在她身上……我獲益良多。這是我的幸運。」
「哦？」
「既然今天這麼有緣，我有榮幸跟兩位一起坐下喝杯茶嗎？」瑪爾瑟斯的語氣，乍聽之下十足的真誠。「華倫斯坦先生，你們的經歷說出來如此動容，真令人忍不住想洗耳恭聽呢。」說著便有了目標似的微笑邁步。
從頭到尾假裝著自己是街燈的雪莉很想問，她這個小角色能不能先走一步，不打擾您們了。……但是現實顯然沒有給她供應足夠的毅力去拆台。眼看老闆沒有任何表示，她只能乖乖閉嘴，目不斜視的在身後亦步亦趨。而更後方的兩人……她覺得還是不要看比較好。
——於是就真的迎來了一段異常「溫馨友愛」的下午茶時間。
坐在咖啡廳的四人廂座上，雪莉幾乎是將所有的精力集中在練習隱藏自己的氣息上。
如坐針氈。
「不僅下屬一片赤誠，上司也真是關懷下屬呢，連假日都不忘培養感情。想必公司有這樣的團隊、營運定當如虎添翼。」
這樣說的話，那他跟她、嗯……她也算是他員工的範疇裡吧。此刻坐在這個地方，她覺得自己也是挺敬業的。
「我看經理這身行頭……與往日相比真是份外的與別不同。看來悅己者的心思也是出挑的啊——作為上司下屬的羈絆，還真是令人艷羨的相親相愛。」雪莉觀摩著自家金主置身在獨角戲中不亦樂乎，並且第一次將目光投放在那名理論上與他關係匪淺的女性身上，換來對方等同無視的反應。不過、應該說對方從甫一見面的開始，就沒有對他們這邊給予過任何回應。
……某程度上，這也是挺有勇氣的表現。雪莉對此給予肯定。
只是，這位女性和記憶中的似乎不太一樣。
雖然形象還是跟照片和她目睹過的那個優雅高貴的大小姐如出一轍，但是總覺得有種微妙的差異。記憶中的輪廓，是一種充滿晨氣的溫婉；而現在不見一絲波瀾的表情，拒人千里的態度，沿著臉頰垂落的金色長髮，就好像蒙上了一層暗紗的死寂。
是場合的落差……嗎？還是對象問題？
瑪爾瑟斯漫不在乎的一笑。
然後，他們還真的很正經的一問一答聊起公事來。不過就相方的階級而言，應該比較像單方面的考核吧。
雪莉隱約聽到一些自己有印象的、也有陌生的公司名稱。她認為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太應該旁聽的，但老實說自己對這些事一竅不通所以在場大概也沒有人會在意。
——自己完全就是置身事外的一個人。哦，靠著窗那位一直散發著憂鬱感、從一開始就如入無人之境的女性大概也是……
但是，從最初圍繞著她和艾伯李斯特之間急劇轉變的氣氛開始，她很清晰的是這台戲裡的其中一個主要角色，而自己的定位呃、就比較尷尬了。
最尷尬的是，金主大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向對面介紹自己的打算，卻堂而皇之的讓她登堂入室佔了一個座位。
這樣說……難道她的定位是某人的隨身物品不成嗎？
她沒想到最後真的會變成這樣。
這種事，當旁觀者的時候固然會看得津津有味，但是當自己也成為其中一個角色的時候，馬上就另當別論了。
＊
再次碰見學長的時候，是在她跟瑪爾瑟斯的「關係」開始之後。
因為不想插足於某人的購物環節，雪莉在某條高級商店街的外圍閒逛著打發時間。繞了一個圈正打算折返回去候命時，她遠遠瞥到衣著休閒風道翩翩的學長與一名頗有氣質的女性並肩而行的身影。
她覺得有點眼熟。……並不只是一個，而是兩個。
後來雪莉嘗試翻查自己對那位女性的印象，想起了她曾經在瑪爾瑟斯書房借閱書籍時，順道在整理書閣時「不小心」發現一張女人的婚紗照片。
——和學長在一起的女性好像就是照片上的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
會在一個人的私密住宅裡發現這麼一張深藏的照片，物件的意義不言而喻。
她記得那些公開的資訊上，是記錄著他有妻子的這個陳述。
……理論上是這樣的。
然而，自從她搬到瑪爾瑟斯那裡後，她幾乎每天都會看見瑪爾瑟斯。
這裡是一座標準的豪宅。但就僅止於豪宅而已，這裡的佈置是一板一眼的整潔、沒有滲入一點個人的生命力——這裡顯然易見的、就是其中一棟他用來外宿的物業，也就是說，他幾乎沒有回過自己的「家」。
他的家人呢。他跟他的妻子怎麼了。雪莉以為，有錢人的家族就真的像電視演的那麼山高水深，但是到了這個人身上……
雪莉對這個情況想到一個形容詞。
孤家寡人。
她在課餘時也像讀故事似的聯想過這幾個人之間的複雜關係，但是說到底這些豪門私事都與她無關，她也並不是真的抱著非深究下去不可的渴望。對自己來說，只要「工作」收入不被影響就好。
即使是發現了現在這件事……
雪莉站在自動販賣機前思量著。當作好決定的時候、稍一轉身，剛剛殘留著印象的男性身影便迎面而來。
「又見面了。」
「你好……」她覺得學長在社交上也是個令人佩服的，無論對著誰都是一貫圓潤隨和的態度下，很難讓人不向他點頭示好。
艾伯李斯特投入硬幣，從機器掉落口拿出了一罐飲料。和一個半生不熟的人共處，對雪莉而言就是一種學問了。就像此時，對方似乎不知是否因為客套的緣故而一副閒適自若沒有直接轉身走人的態度，她只得在長椅坐下，擺出平常心慢慢觀察人造天幕上飄浮的雲堆。
「在約會嗎？」
對方提著飲料恰到好處地站在長椅旁，隨意觀望街道上可說是稀疏的行人。但是就這條購物街上店鋪走的路線和價段而言，不會成為一般市民的消費熱點絕對是可以理解的。那自己看起來，會不會有點奇怪？
「來陪女朋友？」她模稜兩可的反問。雪莉看到對方腳邊放著的是，女裝品牌的紙袋。
艾伯李斯特微笑，不置可否。
嗯，對方這話也不全是錯，不過人家在等女朋友挑衣服，而她一開始沒說清的其實是在……等個男人挑衣服。
真是一種微妙的角色反轉……
可是她對這方面就真的沒什麼心得啊。再說，相信以瑪爾瑟斯這個人的等級而言，他的服裝品位絕對是比自己好的。
「時間差不多，我先走了。」艾伯李斯特解決了罐裝飲料，動作爽快地離場。應驗了她稍早之前所目睹的畫面，對方應該就只是在等候佳人的中途開個小差而已。
雪莉很乾脆的揮揮手，默默鬆了一口氣。
坐了一會，覺得對方應該已經走到一個離她足夠遠的距離，她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來。
在街道的另一端，一對男女從店鋪中走出，日光閃爍。
雪莉再次遠遠看著街道上的那一雙身影。
……是錯覺嗎？
＊
第二次看見學長的時候是在一家名牌酒店外面，那天瑪爾瑟斯帶她來這裡的餐廳用餐。
那時一餐既畢，瑪爾瑟斯去取車子，她在酒店外面的花園裡閒逛著。
雪莉站在被裝飾性草圃圍繞的小徑上關注著門口的動靜，只見一名黑髮——但不是自家金主的身影走出，卻有點驚人的眼熟。當她正想著有沒有這麼巧的時候，載著眼鏡的西裝男子——視線不期然的與她對上。
要蹲下好像有點晚了是吧。
「嗨。」對方似乎也有點訝異，雪莉只得點著頭過去應酬。
「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碰頭。」
「是啊，嗯……我約了——朋友吃飯。」
「噢…羅占布爾克？這家可厲害了，連預約都要兩三個月呢。」艾伯李斯特打著趣。「就算是我看到菜牌的價錢大概也覺得有點不捨。」
雪莉的心裡卻是打著結，一般的大學生，怎麼樣的「朋友」會有錢去得起這種地方？學長會怎麼想連她自己都能想像出來了。
「學長在這裡有公務嗎？」有點不自然的戳起手機來，這一下她不禁看了上面顯示的時間。
「嗯，一整天呢。公司置了場，裡面看來還要再一陣子。」
「那不阻你了。」
目送對方之後，她訥訥地繼續盯著噴水池流淌的水花，浸染在薔薇的香氣中。
恍然的時候，瑪爾瑟斯不知何時走過來，湊身親吻了她。
「又在發呆？」
他摟著她的腰讓她上了車。
某位男士素來不是蜻蜓點水的正人君子，被偷襲了一把的雪莉臉紅撲撲的乖乖就坐，不自覺向窗外一瞥，想起剛剛的相遇。
不知道學長有沒有看到。
說起來，瑪爾瑟斯有告訴她，他的公司白天在這裡開會，她也是待他通知工作結束之後才乘車過來的。那麼艾伯李斯特該不會……
也許是巧合吧。
＊
可是，現在她沒有辦法再這樣認為了。
坐在外側座的雪莉盡量把視角避開其餘三位座上客，隔著單向玻璃盯住咖啡廳外的街景沉入自我世界。在放空的期間她也不知道話題去到哪了，搞不好那幾人什麼都沒說在演默劇也不一定——但是她確信自己是不想參與其中任何的交流的。就算不看他們的樣子，空氣中也有一股無形的低氣壓囤積著。
「……艾伯李斯特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相信將來出人頭地之後，定必會成為華倫斯坦家的光榮呢。說不定有一天還能青出於藍？」
「過獎了，進入古朗德利尼亞，那是我的榮幸。總裁的成就是我的榜樣，我只求與公司共同進退，哪敢奢望什麼。多虧了經理的知人善任……」
箭還在飛來飛去，雪莉沒有絲毫摻和的意願，但是在座的人明明都有頭有面，卻在人家的食店內紙上談兵了這麼久實在有損形象……她靜稍稍小幅度的擺手向侍應示意。
「您好，請問要點什麼呢！雖然我作個推介嗎！」
豈料，女侍應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風暴般中氣十足的詢問，交流中兩人的目光一下子嚓的聚在她身上，雖然女性的視線仍然對著窗、但此際有人如此不識時務的表現她搞不好也循著倒影看自己了——雪莉瞬間芒刺在背。
「……我要一份這個……跟石榴汁。」她的頭顱像是定格的時鐘面向著侍應，幾秒之後眼珠從容就義的瞟向其餘的人。
「給我一份套餐，一杯拿鐵咖啡吧。」學長鬆開交疊的手托著眼鏡微笑，雪莉覺得肩頭一鬆。
瑪爾瑟斯把目光從艾伯李斯特移到雪莉若有所思。感覺到旁邊的訊號，雪莉微微側頭小心翼翼的開口。
「你要嗎？」
男人沒有支聲，得到一個似是疑非的對望後，雪莉直接把菜單遞給侍應，老闆的口味她還是銘記於心的。
「再一杯摩卡。」考量這個用餐時點的偏好，接著又向侍應詢問了配搭的比例變更，順道打探了有沒有老闆心儀的用料。
男人不見痕跡的揚唇，桌面下的右手輕輕在她的大腿上滑動。面對如此明目張膽的調戲，雪莉不客氣地拿起袋子塞在兩人中間。
艾伯李斯特默默觀看著對面兩人的神態往來，收起耐人尋味的探究。
而金髮女性把視線凝固在桌面的大理石紋上彷若未聞。
食物的到來暫時舒緩了餐桌上無形的刀光劍影，瑪爾瑟斯亦很適時的按起手機來，赦免了在場人士。
「……真期待下次見面。」
終於、茶喝完了，聽到這句領導的結語，瞬間有種解脫的感覺。
＊
那天的「世紀之會」，事後每每想起還是會令人有種毛骨悚然的餘悸。
然而這事其實還沒完，在他們幾人這個聚會被宣告「和平閉幕」的幾個小時後，逗留在同區的購物中心張羅食材的她又再次在街上「巧遇」艾伯李斯特。
……有完沒完。
有了方才的經歷，雪莉感覺實在很難再回復到原有的心境去看待對方。
「有空聊聊嗎？」
「嗯。」面對如此明知故問的開場白，雪莉已經是波瀾不驚。
「去……那邊的快餐店？」
在跟隨對方身後的時候，各種想法一閃而過，難道艾伯李斯特還是那種愛情故事中的男二號騎士屬性？為愛默默守候至死不逾？接下來是不是要給她一大筆錢義正嚴辭要她棄惡從良還他女神幸福了？
雖然她很想說自己在這個故事裡真的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
但是，學長怎麼看也不是這種人。感受到對方的態度並未帶著惡意，雪莉稍為給自己打了個定心針。
她點了一份餐後，走向艾伯李斯特所在的迎窗高腳桌。
「好久沒有來過這家店了。」
「我也是。」
「不是剛吃了嗎？」看到她端著餐盤的架勢，男人忍不住問道。
「呃、那……你要吃嗎？那個……其實我只想吃薯條可是點套餐現在有推廣，好像比較划算……」她不好意思的答著。大概是以前經濟拮据時期的小心眼一時沒忍住……
「——好吧。沒關係。」艾伯李斯特一愣，沒好氣的失笑接過了，在這樣的開場下氣氛稍微敞開了。
雖然是對方的邀請，但從落座開始雪莉也只是吃著東西，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與前設毫無關聯的話題。畢竟想談話的是對方，所以雪莉在等對方開口。
「妳對他有什麼感覺？」男人的語氣不著痕跡，話鋒卻是猛地一轉。
「什麼意思？」
雪莉嘗試理解這個問句的意圖。在知道了瑪爾瑟斯跟學長之間的利害關係後，她忍不住猜測對方想知道什麼訊息，比如老闆的個性、弱點什麼的——
「……我是指，妳愛他嗎？」
……
「啊？」
雪莉被這句充滿戲劇性的對白愣住了。
「啊……不好意思，你、您說什麼？」思考著對方這句話的含意，她努力地維持讓面容不扭曲。
該不會學長這副一表人才的面孔下還有著看愛情電視劇的喜好？
「常常在電視劇看到這種對白，想說一回試試。」
注意到空氣有點沉寂，艾伯李斯特平靜的說道，彷彿他在做一件認真的事而不是黑色幽默。
「嗯……好吧。」
……
「噗……」雪莉忍俊不禁，「不好意思……但是我想這樣的事情也不用由我來說，你應該跟我一樣清楚。」討論話題發展成這種方向，令她也忍不住挪揄了一下。
雖然這麼說很缺德，但是經過這次事件之後，她在學長身上找到同路人的感覺。
縱然目的和地位不盡相同，但是就普世價值而言，相信艾伯李斯特與她的角色大概是處於同一個定位上的，這個認知還真令人惺惺相惜。
艾伯李斯特對那弦外之音不予置評，眉頭舒展嘆了一口氣。
「那就好。」
「因為那個男人是沒有心的。」
雪莉默默的聽著，覺得他們這層次的人總是會說出相當玄妙的話。
此時她不經意把視線投向窗外。
他怎麼又回來了？
雪莉瞄到樓下對面馬路一個疑似瑪爾瑟斯的身影，男人仰首之際，視線定格在她所在的窗台上。因為一場意外打斷了本來的行程，中間又夾雜了一點別扭的心情，所以她婉拒對方了提早回去住所的邀請。
她處變不驚的漠視著，然後撇過頭。
然而，因為這天的過程實在太過衝擊的緣故，雪莉在這個環節上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元素，那就是快餐店的玻璃，並不是早一點的時候他們身處那所高級咖啡廳會用的單向式玻璃，也就是——
嗯，數十秒之後，雪莉才反應過來自己作了什麼大無畏的壯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