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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計在於晨
※R15
部份內容含有成人向描述
將會發亮的小石頭一個一個的撒在路上,「等月亮出來,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了。」
睡衣不知道跑哪了,當雪莉發現它大概已經被流放於地板上整晚的時候,還是決定先在別人的衣櫃拿件襯衫應付。
今天沒有課。
稍作梳洗後,悠悠的走到開放式廚房的位置準備早膳。
擺弄著清洗完畢的餐具,赤腳感受瓷磚微涼的溫度,而腿根之間緩緩流出了夜裡被男人侵佔過後的證明。
雪莉視若無睹、抽來面紙隨便抹去滑落的外來物,繼續調校咖啡機的設定,等待它在不久之後被主人使用。
雪莉從前就不喜歡做家務事。往日父親工幹、多妮妲有事不回家的時候,她可以待個兩三天都不清理打掃、生活全靠外食,如此被對方稱作「自甘墮落」的態度亦為其深深所不齒。
……不知道父親現在好嗎?多妮妲又怎麼樣了呢。
*
在那天之後她就搬到瑪爾瑟斯的住所了。
那個夜晚的第二天早上,在她正要起來整理身體的時候,對方很直截了當的向她發出邀請:要不要在他這裡住下來。
雪莉只思忖一瞬,就默默點頭。
反正家已經沒有了,其實此時在哪裡居住對她來說都沒有所謂,只要羅布還是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再說、這樣的處境或許還比較方便,要做什麼事的話關起來做比起在外頭找地方偷偷摸摸的,多少能保全一點她僅餘的羞恥心。
只是,她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多妮妲自己要離開的事,最後還是挑了一個自己確信對方不會在家中的時間,回去收拾行裝。和狹隘怯生的她不同,在個性上顯得積極外向的多妮妲,對於學校社團活動之類的參與度向來非常之高。父親不在之後,她對這個家更加沒有什麼牽掛的理由了。
雪莉不是沒有嘗試去想像倘若此時兩人見面的情形,但是她們這兩三年未曾和好過,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故事中冰釋前嫌的大和解吧。
事到如今已經不想再生事端了。
通訊程式中的對話還停留在幾年前的訊息。雪莉心中感嘆。
指尖往上一滾,一篇又一篇像是複製貼上般的對答。
當三個人都在這個家的時候,多妮妲就主動成為了掌控家庭大小事務的角色,以前但凡她晚了那麼一點離校,對方還會很龜毛的追問她要不要回家吃飯來著。
……正所謂長姐如母吧?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其實以前她們的關係也並不真是這麼差。
雪莉有時候也很羨慕多妮妲那種發光體的特質。只是多妮妲是一個很有行動力的人,所以往往和懶懶散散處世的她不咬弦。但是至少,她們還是會認同彼此的存在。
而現在……除了父親的事以外,想必她也不會對自己抱持任何想法吧。
雪莉想,無言而對已經是當下最好的結局了。
再次回望籠罩在陰影中每一件熟悉的家具擺設。家裡依舊被悉心打理得一塵不染。但是,那些屬於「家族」的痕跡,卻是全數被刻意的掩藏了起來。
衣物摺疊起來鬆動的放在行李袋裡,除去可以重新購買的生活用品,其實她並沒有什麼可以從這個地方帶走的東西;明明是一個漫長的離別,卻甚至不需要用上一個行李箱。
雪莉覺得,自己以後也許不會再有回家的一天了。
往後的人生,亦無從去想像。她知道,羅布也是沒辦法永遠陪伴著她的。
只想自己能在那之前變得再堅強一點。
*
在假日早起幫忙打點起居,自己曾經最為抗拒的生活節奏,但是現在為了「生計」,也漸漸習慣了。
上頭給的待遇這麼好,做小的總要表示一點誠意。
當天瑪爾瑟斯不止承諾幫她包辦了在潘德莫尼那邊醫療的一切支出,還主動提出承包她的大學學費以及日常開支,知道自己當下的生活處境有多困難的雪莉自然是不會拒絕的。於是她終於用一份「正職」換來了安逸的生活,其他的兼職也就一併辭退了。
現在雪莉每每想到曾經深為其憂的金錢問題,也不禁覺得唏噓。原來彈指之間,一個人的人生就可以因為另一個人的決定被完全翻轉過來,這就是命運使然的差距嗎。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這房子裡大部份的衛生家務瑪爾瑟斯都僱了人或是有機器代勞,所以她現在做的也只是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據雪莉的觀察和旁敲側擊,在她尚未入住之前,像這樣處理早餐的事情其實都是瑪爾瑟斯自己親身上陣的。雖然乍看是一名慣於在社群中交際應酬的人,但是到了私人的時間,他似乎不喜歡與外人共處,所以傭人的當值時段大多是屋裡沒有人的日間到晚餐之前。那麼會居留過夜的傭工也是不存在的,需要的話,他只要撥通電話就好了。
雪莉伸了個懶腰。
……身體的知覺也漸漸被調教成那個人喜歡的模樣了。
她的金主。
最初,雪莉還不時會揣測向小女生提出這種要求的人,身上是不是都有什麼難言之隱,例如暗病啊缺陷啊……或是什麼齷齪的秘密嗜好。
結果卻是很正常。
倒不如說好過頭了,對初嘗人事的她而言。
不過面對這樣的一個對手,雪莉覺得自己還是算幸運的,因為瑪爾瑟斯的技巧精湛到讓她很少有時間去思考別的事情,她感覺即使自己什麼都不用做、像死魚躺在那邊,對方也有法子把她在未有足夠時間建立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弄成活的。最初的時候,還會因為害羞而試圖強忍,但是現在已經有種坦盪盪當作體會運動的感覺了。
雖然她向來是不喜歡運動的。……該說自己的生活朝著「健康」的方向進發了嗎。
然而不得不承認,自從轉換成這樣的生活環境之後,她的睡眠質素變好了。
她還以為自己會不習慣的。
但是在「運動」過後的渾沌中入睡,使她很難再在夜裡撥出體力面對千絲萬縷的雜念。
而他們的晚間時段,相比於熬夜成性的學生族而言,可謂非常的健康。有時雪莉會發現在他們做完睡前運動後,時鐘還沒踏進子夜——對方可算是一個生活作息相當規律的人。習慣之後,即使瑪爾瑟斯在書房工作,她獨自一人也能做作業摸個電話就安然入睡。
至於一些小說中的情節在正常情況下也沒有出現,比如、超時工作一夜無眠啊,隔天下不了床什麼啊……還好還好,雪莉覺得綜合以上各項,某位已經可以去競逐某個界別的優質僱主了。
而其實除了最初在床第間的公事令她這個新手有點吃不消之外,在其他的地方他都給出了相當的寬容。
省卻一開始的時候因為投入陌生的環境和處於踏入新關係的適應期而有些半生不熟的拘慬,但是日子久了,她反而覺得瑪爾瑟斯其實也算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他知道她喜靜,所以不會勉強她應酬他的說話;那麼他想要的話,就是非常耐心的等到她耐不住性子自己破功。
……不過某些場合例外,比如、嗯,床上的時候。
她幾乎不需要主動去討好他。
面對他這種級數的人,擺出低劣的偽裝也只是相形見拙罷了。所以她倒是能樂得輕鬆的我行我素。從投機的角度去思考,這樣被動的態度,也許更能討他的歡心吧?
這已經算是一個好結果了。
平心而論,說她見識淺薄也就罷了,他這個人外層的整體構成確是在她目前的人生中看過最為出眾的——美感或許不是判斷一個人的絕對因素,但至少是一個具影響力的因素——對啦,這樣想也許很膚淺,不過這個優勢是事實。
雖然她不知道,像瑪爾瑟斯這種人為什麼會看上她。
最初的巧合就算了,但是後來的主動以及近乎引誘一般的邀請,他是毫不掩飾地表露著自己對她的興趣。即便是在成功到手之後的日子。
明明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無趣的人。她真的有這麼好玩嗎?
不過,在這個事情上深究其實也很多餘,一般的男人跟女人做這種交易,還能為了什麼?最直接的就只是純粹的欲望而已。
可能是貪她夠乾淨嫩口吧。看她現在都成年了,還是一整副三年前的高中生外形。
富豪這個階級在普羅大眾的幻想中,總會被認為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趣味,俗話也有云,無論十八歲到八十歲的男人都喜歡十八歲的女人呢,女人出賣自己叫犯賤,而男人的攻城掠地,則往往在同儕間被視為成就。
然而鑑於這個人可能也源自,剛剛沒有提到的內層。
與白玉無暇的表層相比,怕是深不見底的黑呢。這樣想的話,對那麼一名獵奇心非常重的人而言,他恐怕還會期待著一節節的把她拆卸排列,而她只是很不巧的成為了那一頭視野中的獵物而已。
但是,正因為這種巧合,因為這個人的一念之間的興味,為她寒風蕭瑟的永夜捎來了一絲光芒。
而且,換個角度想吧,她也從他身上得到了不少東西。
在外面花錢買男人,還玩不到這種質素的呢,這樣搞不好還算賺了,雪莉訕笑著。
恍惚之際,被人從身後擁住。
「在想什麼?」
她還沒從晨起那種精神上的遲緩中運轉過來,迷迷糊糊地想要回應些什麼時,他似是被逗樂了,手卻開始不安份地在她身上遊移起來。
嗯……好像不用再想了。
男人把她按在桌沿。
她順從地任他予取予求。
一開始接觸這種事的時候,的確是有點無所適從,但是習以為常之後,也就慢慢摸出心得來了。
那就是,什麼都不用做。
她看的出來,他很喜歡她這種生澀無從、任君採擷的反應。
所以她就什麼都不去懂了,只要任由他索求就好。
早晨染上了頹靡的色彩。
——看吧,反正還是會弄髒的,倒不如留著一次洗。
因為她也是等待著被使用的其中之一啊。
*
意識回籠之時,雪莉發現自己又再次在床上醒來。
不過這回是被某人頗有閒情逸致地清理乾淨了。房間裡屬於對方的氣息已經消去——其實雪莉到現在還拿不準,究竟這個人有沒有標準的上班時間,不過當老闆的應該沒人管得著就是了。
方才還有一件事沒提到的,就是「總裁」大人有著超乎外形想像的……精力旺盛。
明明初見時是一副纖纖君子的體態,她還猜度對方是長於頭腦摒棄體能的類型……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有時候早起,雪莉半夢半醒的看著對面白得幾乎跟她一個水平卻是肌理分明的胸膛和堅固的臂膀,再次覺得某人是矛盾的集合體。
不過把這個人叫總裁,還不知道是否折煞這個稱呼了。她想著自己無聊的時候在網上翻那些古朗德利尼亞的公司年報,一看可就不得了,以一般的認知裡,通常在市面上越大規模的公司、職能分割就越仔細繁複,比如投資決策、監察和運營;但是到了這裡就相當簡潔有力,無論是在哪一個梯段的最上層,佔據著絕對優勢的,始終都是同一個名字。
在沒有勢力支撐的情況下白手起家,發跡之後亦毫無外人介入的餘地,一直都穩穩端坐在權力的中心。
該說是凡事親力親為還是傳聞中貫徹帝國式的集權統治呢?
……簡直就像皇帝一樣。
這樣說來,她以後是不是要改改稱呼了?雪莉在自己要笑出來之前打住了念頭。
散漫的輾轉在質感舒適的床鋪上,執起電話回覆著訊息。定時與老闆報備交流大概也是每日任務之一。
工作……對於懶洋洋的她真是體力活啊。
倒是要思忖一下要不要收回方才的話。跟男人的生理概念相比起來,她現在的年紀是絕對稱不上是一個女人的。……搞不好,這也算是某一種僻好?
有時候她在那邊廂在某人的視線下收拾好學校的作業,轉身就被抱上床進行另一種「作業」,當中的心情變換很是讓人微妙。
差不多該醒了。雪莉在早晨的餘溫中稍稍伸展手腳。
父親曾經說過,男人是一種忠於本能的生物。她覺得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也許只是出現在他面前的她恰恰好是一件信手拈來可以滿足他欲望的物件而已。
——有什麼探究暫且不提,但有一點雪莉能確信的是,瑪爾瑟斯非常滿意她的這副軀體。
其實她的心情是輕鬆的,至少通過這樣的方式,她知道了自己還是有著一定的價值。
只希望他對她的興趣能持續多一段日子。
至少在她達成心中所願的那一天之前。
他要她的身體,她要他的金錢,各取所需,僅此而已。
*
那天之後,她就馬上去潘德莫尼那邊找醫生談費用的問題。
看著醫生略為驚訝的反應,雪莉不知道他們之後會怎麼想自己、想那些錢的由來,不過這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
在她追問之下,醫生總算透露了對於羅布這樣的個案,其實可以訂製針對個體的標靶藥劑,只是因為需要耗費的成本過於巨大而沒有向她提及過。
大概是不想那時的她難堪吧。
醫生的考量是可以理解的——這樣算起來,單是每一個月的費用就足以抵上她整年的學費了,如果是當時的自己,應該會感到相當的絕望。
雪莉每週都會趁著學校的空檔來探望羅布。
羅布現在已經可以緩慢走動了,證明她的努力沒有白費,很好。
一人一犬稍微在室內活動了一下後,黑犬窩在少女旁邊,她坐在長椅上,眺望著玻璃幕牆外的潘德莫尼主醫院和天空。
「我可以坐坐嗎?」
藍色短髮、氣質溫和的男子安靜地進入了房間。雪莉側頭作應後,他動作輕柔的坐到椅子的另一側。
「羅布比之前更精神了呢。」醫生瞇眼笑看著呼吸稍弱但目光炯炯的黑犬。
雪莉知道,這名主診醫生一直都待他們很好。不僅是醫務上的專業,於公於私、他對她和羅布都已經盡了最大程度的關心了。
「如果我能再早一點行動的話……情況也許會沒這麼糟吧。」面對這樣一個少數能理解他們情況的人,雪莉不禁想分享自己的想法。
「不用太苛責自己。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妳已經很努力了,不是嗎?」
男子看著雪莉撫順犬隻背項的皮毛。「這孩子也很努力的在回報妳啊。」
「有時候,時間的先後並不代表一切,有很多事情或許都是命中註定的。健康的人可能會在毫無預警之下發生意外,富有的人也可能會在一夜之間變得一無所有。」
「醫生這麼快就想叫我節哀順變嗎?」這句話也並不是出自惡意,只是氣氛如此突然一轉變成心靈雞湯,令她忍不住調侃一下。
「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只是想說……」男子失笑道,「只要我們作了當下力所能及的決定,那麼就已經是對自己的無愧於心了。」
他凝望著窗外。
「我曾經偷偷養過一隻狐狸。受傷的狐狸。」
「帶回家的話,一定會被家人通知保育機構的,所以我一直把牠安置在後山裡一個安全的地方。但亦正因為沒有特別的看管著,直到傷好了的時候,有一天牠就無聲無息消失了。」
「我一直記住牠的模樣。後來在圖書館翻查的時候,才發現牠也許是一隻瀕臨絕種的狐狸。」
「曾經覺得自己少不更事,因為一時的私心導致牠生死不明,但是以後再回想起反而覺得,回歸山林應該也是牠想要的結果吧,即使我把牠送到城市接受治療,以牠物種的稀少性,可能終其一生也無法返回自己想去的地方。雖然有點遺憾,但那也是牠自己的選擇——至少,我是這樣相信著的,也原諒了自己。那是那個時候的我,能夠做到的事情。」
拜訪時段將至結束,雪莉告別了醫生。
步出大門,今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她要……相信自己。
過去的事已經無法挽回了,那麼從現在開始的每一刻,她都要抖擻精神。
老實說,以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況,即使羅布康復了,也根本不知道能把牠安置到哪裡。她只希望自己畢業後能盡快自立門戶。沒有家的話,至少有一個能住的地方。
不論怎麼樣的未來,只要有羅布在的話,她就能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