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瑪爾瑟斯回來得有點晚。

不過雪莉正好踏入期中試跟報告連環轟炸的季節，倒也省下了應酬老闆的體力。

這陣子，她都喜歡待在二樓那間（對於這棟房子來說略為意義不明的）休閒活動室裡用功。頭一回發現的時候，感覺就像到了外頭的自修室一樣——明明在同樣的客觀條件下就只是心理作用，很多學生卻會認為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比起睡房更能提升自己的專注力。

不過這裡跟外面也是有分別的，因為不會有什麼規矩需要讓她遵守，比如不用注意自己的衣著儀態有多隨便、比如……飲食。

熬夜的重頭戲之一果然還是宵夜。

雪莉聽到門外不時隱約傳來移動的腳步聲，並未有太多想法——據她所知，某位最近都在閉關辦正經事，沒有閒情逸致管她。這個時間也該洗完澡去書房了？

腦裡的計時八九不離十，她掀起塑料紙杯上的鋁質封蓋，心情愉快的感受著久違的庶民食品的香氣。還真令人回想起以前打工沒飯吃的日子啊——

雖然自己對於飲食品味不是什麼高級料子，她平日也不會有膽子到敢給總裁大人煮泡麵……所以，可真是久違的心血來潮了。

她伸出筷子撥動品嚐著那濃郁的調味，以致沒有注意到那翻來覆去的腳步聲最後在門前停下來了，直到背後冷不防出現的一聲：「妳在吃什麼？」少女差點沒按捺住那從喉嚨逆流而上的湯液彈跳起來。

「一直期待著這樣交流的機會，素聞你在部門間的評價，相信我定不會所託非人。」表面寒喧了幾句，一雙傲慢的紫眸卻是未與對方交會。作為上級的瑪爾瑟斯見對方始終一貫的沉著，便爽快切入正題：「如果說……關於隆茲布魯的案件，華倫斯坦先生有把握嗎？」

「他們是很有潛力的對手，雖然可以強硬擊潰，但暫時性的拉攏示好、未嘗不是減低消耗鞏固成長期小組的雙贏方法，那也是一直處於領導者位置的我們，向公眾釋出友善形象的表現機會。」艾伯李斯特目不斜視，不卑不亢的說出自己的見解。

「只是，貝琳達小姐之前的競爭方針引起了一點爭議，過程中恐怕已經讓那邊對我們產生隙嫌。而且，向來頑固的魯比歐那應該也不會輕易放棄，經此一役或者會跟我們抱有同樣的想法——也許，本來就有這種打算了。」

「這個不是問題，對於魯比歐那的動向我自有對策。但是在談判桌上，我更相信你與隆茲布魯的負責人能展開一場良好的會談。」瑪爾瑟斯氣定神閒的笑道，「說到這個，你跟他是同窗吧？」

「總裁過獎了。但是在商言商，遑論我與隆茲布魯先生只是泛泛之交、我認為即使是更友好的關係也並沒那麼容易，除了他們枱面上的負責人，背後還有……」

「那是自然。但你了解他的為人，應該知道從何入手會得到最佳的效果，不是嗎？」瑪爾瑟斯緩緩朝沙發上的人瞥了一眼。

「畢竟，華倫斯坦先生是那麼的……洞悉人心呢。」

被點名「稱讚」的人全盤接收作謙遜貌，微笑低下了目光。

瑪爾瑟斯正將手觸及桌上的文件，喉間忽地湧起一股殘留的不適感，他忍不住乾咳了兩聲。

艾伯李斯特見狀說道：「總裁，我和部門會就進度隨時向您提交電子報告的。因此您可以放心休……」

「——謝謝關心，華倫斯坦先生。」

「華倫斯坦先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從最下層的成員被提拔到部門的副手，仕途可謂平步青雲——也真是多得了你的上司青眼有加啊。」一聲明亮的截住對方，瑪爾瑟斯仰後背項、像是突然被挑起了什麼興致般，順著氣就一句接一句。

「不論是你們的席道爾長官、你的直屬上司……還是眾多與你合作過的管理層，對閣下的賞識和信賴都穩如泰山，連我都不得不肯定，如果我不在的話，在不久的將來你大概就會成為古朗德利尼亞的明日之星了。」

男子波瀾不驚：「……總裁過獎了。一直以來，正是因為有您的領導，我們古朗德利尼亞才能在坊間享譽『帝國』的盛名——像我們這樣的員工只是腳踏實地，做應做的事而已，那是所謂有因必有果。」

「哦？」

「有因……必有果啊？」男聲在沉吟間帶著壓抑的笑意，喜惡難辨。

「倘若把你的心思多花點在你的女主人身上，相信她會更加高興的。」

只要他想，把誰從這個他所掌控的世界之中抹殺，都只是一念之間的事而已。他本來對這群小丑，就僅僅抱著看戲盡興的心態。

只是，最近這些東西似乎變得稍為礙眼了一點呢。差點就要讓人忍不住了……

他不喜歡有人再三試圖耍花樣干涉自己。

「說到保重的話，華倫斯坦先生自己也是該留神些——就不用前陣子受傷了，還被主人急著叫去看醫生。」

瑪爾瑟斯瞇著眼、細細掠過面色平淡的眼鏡男子。

「噢、我本來並無意窺探的……只是不想被發現的話，那麼至少要把尾巴藏起來啊。」

「難道華倫斯坦先生的家教中沒有說過不要亂碰別人的東西——種種跡象看來似乎是呢。那我就給閣下一個建議吧，如果不是你該管的事，還請你……『腳踏實地』。」

艾伯李斯特從沙發上起來的片刻，佇立在窗前不語，日光照射下的表情映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