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Illusion
她在牆上又擦著了一根火柴。這一回,火柴把周圍全照亮了。小女孩的外婆出現在亮光裏,是那麽溫和,那麽慈愛。
“外婆!”小女孩叫起來,“請把我帶走吧!我知道,火柴一滅,您就會不見的,像那暖和的火爐,噴香的烤鵝,美麗的聖誕樹一樣,就會不見的!”
她趕緊擦著了一大把火柴,將重要的事物留住。火柴發出強烈的光,照得跟白天一樣明亮。
對雪莉而言,父親是個一言難盡的存在。
並非全然帶著責怪的意味,而是他為她們兩姊妹提供了優渥的成長環境的同時,雪莉卻感到彼此之間,欠缺了親子那種緊密相連的感覺。
自己和胞姐對父親所抱持的情感和期望,大概並沒有得到對等的回應。
為什麼呢——父親對她們的照顧明明是那麼體貼入微的,又隱約透露出一種說不上來的疏遠。即使是最親近的人,她們對父親那些獨自背負著的、真正的想法,依然一無所知。
這個家庭,似是被什麼串連起來,又被從中分隔開來了。
那是因為父親看著的人、一直讓父親耿耿於懷的存在,並不是她們,而是——
多妮妲也和她一樣察覺到了吧。
只是多妮妲選擇把這種迂迴的感情渲洩出來,著急地想要引起對方的關注;而她發現之後,選擇了放棄而已。
雪莉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撼動「那個人」在於父親心目中的地位,倒不如就這樣維持現狀,大家看起來還算和睦的過日子。或是說,發現了這個事實後,自己根本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在乎?自那時起,她就沒有再探究下去。
只知道那時就不太外向的自己,性情漸漸變得更為孤僻了。小時候還會有著孩子氣般的爭寵,後來她也厭倦了多妮妲那種越發充滿敵意的態度,而且……她不會像多妮妲那般排斥孤獨一人,她有羅布就夠了。
這樣說的話,第一次萌生出「在乎」的感情,大概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那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找到彌足珍貴的事物。
還好她還有羅布。
「——雪莉……我很擔心他。」
雪莉從思緒中回神,承接著女生的語句。「你的那個——」
「……朋友啊。」
最近,她與那位同學好像是圍繞著這樣的話題。名叫伊芙琳的同學有一位在意的人,似乎被卷進什麼麻煩的團體裡了。
「慢慢搜集情報再去套話吧?至少現在他看起來還是安全的。」
「也是,只好一步一步來了……」
稍為壓下焦慮感,女孩面色一朗將談話延伸起來。
「對不起,明知道是不切實際的行為……但是有人聽我發牢騷、心情好像就能變得沒那麼慌張了。」柳綠長髮的少女抿著茶,看向與自己年紀相仿的伙伴。
「感覺雪莉總是一個人堅強地克服各種考驗呢,一定不會像我一樣反而令人擔心的。」
語畢,兩人各帶心思的將視線投到窗外。
「嘛、這種機會其實不多啦……」雪莉略感微妙。只是因為沒人會跟她分擔問題,所以說起抗壓的心境她大概也是駕輕就熟了?
「擔心的對象的話……現在也只有我的狗。」
「真想去探望一下,你們感情一定很好。」想到對方曾經分享過的關於寵物的事情,坐在餐桌對面的伊芙琳微笑著。「那種掛念的心情是一樣的……」
「是像家人一樣的存在呢。」提起羅布,雪莉的神情很自然的變得柔和了。
「能被另一個生命所重視,是一件很珍貴的事吧。」
*
下課後,雪莉到了約定地點與某位固定人士會合。
這陣子瑪爾瑟斯很是空閒的樣子。雖然、只要與這個傑出的社會人士相比,她永遠都是游手好閒的——尤其是期中已經過了,最近的時間更是空曠得奢侈。
有時會很好奇,為什麼堂堂帝國的總裁可以像一般白領準時上下班,不應該是晚睡早起日理萬機老是周遊列國的嗎。但是轉念一想,皇帝都是安坐在朝堂之上接見來朝的使節,從來就不需要紆尊降貴的……或許,他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無可否認的是,他相對於她這個一疲倦就很乾脆地棄械投降的不思長進型學生,總是能面不改色的在工作上從一而終,在翌日亦完全不見疲色。……由此可見能力所演化出的水平差異吧。
不過,依上次艾伯李斯特——學長的情況來看,這家公司會有那麼和平嗎?還真想知道他們那群人的大戲發展到哪個情節……雖然這就不是輪到她來過問的事了。
但是怎麼看,某人都是魔王的角色啊。
那是某個方向的觀點。好歹也沾了人家的光,就雪莉的角度而言,撇開在兩人獨處或是旁人無法目睹的空間裡,這位壞人就會本性盡現不提,在街外的時候,瑪爾瑟斯倒是符合一個翩翩紳士的標準。
有時候,他們會非常普通的(在某人的要求下)去逛街——比如今天這樣。雖然在資金上是無後顧之憂,而說是一起逛,男人最大的興趣還是煽動她的自制力;但是她並不是那種購物狂的性格,其實對這項活動不甚熱衷。大多數的時候是瑪爾瑟斯主動提出邀請的,而以她的角色定位、也不太好意思拒絕對方。
不過跟對方一起也不是那麼難受就是了——如果沒有這麼多不為人所道的東西橫在他們中間的話,他們從外表相處的和諧度看起來還真像一對普通的戀人呢……說笑的。
「想好了嗎?」
「啊?」
兩人正站在超市裡頭。對了,如果說偏好的話,她現在大概最喜歡逛這種地方吧,畢竟涉及到最實在的食欲需求。
「想……你想吃什麼。」
一瞥男人手執著那份店面看不見現貨的珍饈百味直送選購單張,雪莉沒有一絲讓他來編撰菜單的打算。她這一年來聽得最多的就是「沒所謂」這道菜了……等著現在他總算看不過她的清茶淡飯要來搞暗示了?
冰箱裡倒是沒有發現什麼——他該不會有個倉庫專門來放這些吧。
她從和顏悅色的男人身旁走開,「飲食還是得張馳有度。」一邊在腦裡盤算著組合,雪莉認真地檢視比較著凍櫃上陳列的商品。
「真是比我媽還要稱職啊。」男人順著少女的視線掃過貨品,突然不冷不熱的冒出一句。
這……是禁忌話題?
雪莉不禁側目,心忖他怎麼自己那壺不開提哪壺。因為本身就處於不太能擺上枱面的性質,所以她亦從未打算過他們有討論到這個話題的機會。再說了,感覺在這方面大家都沒什麼好聊的……
見瑪爾瑟斯似乎只是順口開河,雪莉別過頭忽略旁邊筆直修長的身軀,挑了菜假裝繼續參詳。
*
少女坐在地上的靠墊看著黑色的犬隻來回奔跑。
今天又是定期檢查的日子,羅布的狀況、逐漸也不怎麼會成為她憂慮的事情了;現在踏進醫院,也沒有了當初那份壓抑的感覺。潘德莫尼距離學校跟現在住的地方都不算近,因為各種安排沒辦法每天都抽身過來,所以每一次的探望,反而成為了雪莉期待的行程。
活潑的大狗舒展夠了手腳,喜滋滋的轉向撲到主人的身上。
「羅布……」雪莉愛憐的反覆撫順著黑犬的毛髮,對方的尾巴充滿活力的搖擺著。
她覺得自己最近跟羅布說話時的心情也似乎跟往日有所不同。
從前就只有羅布而已。是因為說話的對象增加了,所以稍微變得沒那麼陰鬱嗎?
不過,最大的原因一定還是因為羅布變得精神起來了吧。這樣等自己找到安身之所後,他們很快就能回到以前那樣一起生活的時光。
訪問時限將至,雪莉將羅布交返看護人員,離開探訪區域回到大堂。
沒想到,這回卻碰見了意料之外的人。
「……學長?」
戴眼鏡的黑髮男人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雪莉本來並沒有相認的打算,只是對方的注意力恰巧從手機螢幕拉回來,讓兩人的目光交會了。
艾伯李斯特輕柔地揮手,雪莉只好訕訕的開口作應。
「真巧啊。」
「是呢……學長怎麼了?難道也有養寵物?」
「哦,不是——受傷的是我呢……如妳所見。」男人微微側過頭,露出了經過紗布處理的面頰。
「可是,這邊是動物醫院吧?你……」雪莉適當的表現安慰後,忍不住浮起疑雲。
艾伯李斯特淡淡的說:「……被狗打的,多少來驗個預防吧。」
有什麼狗的拳頭這麼厲害……這樣倒不如說是在動物園被袋鼠揍了還比較靠譜。雪莉心道。
「我不要緊……比起那個。」艾伯李斯特走向少女,把手中提著的紙袋交給她。
「妳姐姐託我交給妳的。」
一聽到這個詞彙,雪莉克制著條件反射般騷動的心情。
「你認識我姐姐?你們——她是怎麼……」
「偶爾遇到的。」相對於對方的神色不寧,艾伯李斯特一貫的平靜。「妳們是雙胞胎吧?只要一看到就能馬上認出來了。她知道我見過妳之後,就把東西帶來給我。」
雪莉有點無語。天下間有這麼多偶遇嗎?
……說不定,天下烏鴉一樣黑。也許是受到某人的耳濡目染,她好像也忍不住開始揣度起對方的行為是別有用心了。
「今天剛好還帶著那些東西嗎,還真『湊巧』啊。」
艾伯李斯特笑而不言。心感對方內有乾坤的雪莉暫時並不想執著於這點,她想到男人所知道的事,精神繃緊起來,警惕地看著他。
「你有跟她說嗎?」
「一事還一事。我不會干涉妳的私人事情,這個妳大可以放心。」
「……謝謝。」
從外窺視了一下內裡應該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少女這才抽出紙袋裡的物件,但在目睹正體的瞬間她卻恍然了。
那是一本植物圖鑑。
雪莉記得,那是她們罕有地沒有吵鬧收場的一次。她一時沒看好,讓羅布跑到多妮妲的書堆上耍玩,兩人免不了一番爭吵後被父親制止了……最後多妮妲卻「自稱」原諒了她,她們還一起去買了花的種子……
原諒……嗎。
她其實並沒有那麼排斥,這個身為家人的存在。
雖然父親那樣的事發生了,但她覺得即使是一念之間也好,對方也曾經有把她當作是一名家人看待過的。
正是這樣,雪莉才沒辦法面對多妮妲。
若然對方知道長著一模一樣臉孔的自己做出這種事,後果更怕是一發不可收拾。現在她能做到的,就只有讓對方不要再進一步加深對自己的恨意而已。
壓下嘆息將書本放回去,雪莉看著那沒有離開、而是全程一直不識趣還是另有所圖地觀看著她的艾伯李斯特,心情不太爽快的道。
「我對你們來說……根本沒有用處,你應該知道的。他那種人怎看都沒這麼蠢吧?」
甭提血脈相連的人,即使自己現在消失了,對周邊的所有人來說也許都不是一件太重要的事。
「別想太多,我對自己的行為還有分寸。這些事情,大抵是不會波及到局外人的——我也希望如此。」艾伯李斯特向少女也像向自己確認著。
「會幫忙只是因為有點身同感受而已。家人之間的牽絆,是獨一無二的。」
「我也會有分寸的。」雪莉的指隙纏緊了紙袋的提繩。
「妳懂得保護自己就好。畢竟——」
「沒事,我很好。」
說不定每個人知道這件事,都會認為她是迷途踩進了泥潭。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這就是跟魔鬼做交易的心態吧。
無論他怎麼利用玩弄她,她從他身上得到幫助也是事實。
至少他願意對她伸出手。
雪莉跟瑪爾瑟斯說過今天自己的行程安排,對方說會順道到這附近接她。及此,她趕快移動到門外的等候位置平伏心情。
也許是因為這幾天想的那些事情,雪莉在車上久違的作了一個夢。
和家人在一起的夢。
有和藹的父親、這一回他是確切的面向她們,喊著兩人的名字;有多妮妲、鮮明地笑著,又總是得勢不饒人的對著她逞口舌之快;當然還有不可缺少的羅布。
三人一起圍繞餐桌而坐,雪莉聽著多妮妲喋喋不休的跟父親訴說學校裡的嘮叨事,羅布一直溫馴地趴在她的腳邊。
雪莉莞爾的輕輕觸碰著——羅布的溫暖感覺份外的真實。黑犬好動的在少女掌心下轉悠,她又揉了揉,把手湊到羅布溫暖的——
一陣旋轉的眩目感使雪莉睜眼,她摸到了手中交織著黑色的……頭髮。
「別動。」上方低抑的男性聲線,隔著胸膛蔓延震動。少女的雙足並未著地,她下意識抓緊那穩固的熱源。但是雪莉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現在的狀態應該可以稱作……傻著吧。
雪莉覺得臉熱熱的,試著將外露的臉龐藏在對方幫自己披上的西裝外套下。還好瑪爾瑟斯的房子貼近科技,以眼部辨識就足夠開鎖進門了。
脫下鞋子,她直接被安置到睡房裡。雪莉默默的褶好了外套,精神還有點渾沌。她截住瑪爾瑟斯,有點忸怩的嘗試拉平男人襯杉上被壓出的皺摺。
「皺了。」
「想家了?」月明半灑到床上,瑪爾瑟斯的臉揉合在暗光裡。
「……我說什麼了?」
他沒有回答,放任少女在自己身上亡羊補牢。未幾,意猶未盡的說道:「不過,妳需要注意一下思念的場合呢。」
「如果在床上喊爸爸的話……可能會有點尷尬。」
襯衫上又扭出了幾個麻花。
*
「我可以一起去看你的狗嗎?」有一天,瑪爾瑟斯突然提出了想要跟她一起去動物醫院的請求。
雪莉有點驚訝,印象中她很少跟他提到羅布的事——她直覺認為對方並不是一個會對動物愛心泛濫的人。但是金主的要求,在合理範圍內她都不可能會拒絕的。
正確來說,對方一直出資供養的對象是羅布,要求探視是絕對合情合理的——只是人家到現在才「突然」產生出這種意識而已。
難道,他發現了什麼事情?
這個疑問雪莉默默吞下了。總之,在瑪爾瑟斯不用回公司的那天,雪莉首次把他加入到自己的探訪行程裡。
拜會過主診醫生確認安排後,雪莉迎上在走廊等候著的男人,一同前向探訪區域。這天路上的訪客並不多,男人褪下早前穿載著的墨鏡和外套,神情自若地與少女並肩而行。
雪莉對此雖然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應——但說起來有點奇怪,進來醫院範圍的時候,瑪爾瑟斯就一直戴著墨鏡。明明他平日壓根就不注重去做這種掩人耳目的事情啊。
到了活動室的門前,雪莉卻突然感到有點緊張,就好像要跟別人分享自己細心收藏起來的寶物一樣。
「牠叫羅布……」看見那熟悉又安心的身影,少女心情一鬆跟身旁的男人簡略地介紹後,喊了寵物的名字。
黑犬奔跑到兩人跟前。牠本想投向那雙伸出的手,但是發現了空氣裡另一種嶄新的存在,忽地猛不防的撲向男人——
「羅布!別……」雪莉大駭,她可不想對方被——
——往他的臉上大大的舔了一口。
「……」
除了不斷伸首聞嗅以外、動物並未有任何的動作,瑪爾瑟斯沈默的將對方推開了一點。
「對、對不起——牠一向都很乖的!絕對不是有惡意的……」
少女心有餘悸的制止了大狗的「熱情」,識趣的抽出了面紙塞給男人。
「雖然以前到街上散步,見到生人也沒這樣的……」
「生人啊……」
「那也許是我……身上沾得太多妳的氣味……搞混了。」
男人湊到與她非常接近的距離耳語著,聲音像一陣風似的吹進耳廓裡。
「……」事到如今,雪莉也忍不住瞋了他一眼。感受到瑪爾瑟斯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索性將對方晾在一旁跟羅布說話去,回歸今天的主題。
瑪爾瑟斯擦著臉,看著少女面對著寵物鮮有表露出來的那些不加雕鑿、發自純粹的情感,不覺地看得有點入迷。
他知道一直以來她對他的態度,大概都是為了迎合他經過調整過濾的版本,而現在的感情,才是發自內心的本能吧。
不得不說,要承認這個認知有點動搖他的自尊心。
他是在拿自己跟一條狗比較嗎?
瑪爾瑟斯不禁對這樣的想法失笑。
今天的天氣不錯,他們走到了一個開放給動物的空中庭園。
植物都被玻璃隧道隔開了,但是隔著天幕和葉蔭投灑下來的陽光,隱約可見的雲彩,給予人宛如在庭園散步的感覺。
方才在室內說夠話了,此時雪莉也是安靜的牽著羅布細步而行。
瑪爾瑟斯漸漸回想起跟對方生日時聊過的事情。她生日許的願,恐怕全都許到了這狗身上吧。
走到途中,男人想要引導少女開口,自己直覺說出來的卻帶著意外的轉折。
「將來如果康復出院了,姑且就養著吧。不過別帶進屋子裡,我不喜歡有東西亂跑。」
「啊?」雪莉一呆。
瑪爾瑟斯停頓了一瞬。復又接續道:「我是指,地方挺多的,在外面騰個什麼空間出來都行。我不至於對一隻狗出爾反爾吧?」
這個突兀的展開並不是很順暢,兩人各懷異緒,令空間裡一度只落下了步行的聲響。
等到雪莉真正消化那話語後,才按捺著訝然的含糊把話接了下去。
「嗯……好!」
為免在對方面前過分失態,她邁開了一點距離,走在前方任黑犬領著輕快的踱步。
雖然……不太真實就是。
但是,這就已經足夠了。
「你是說…真的嗎?」片刻,她又斟酌著猶豫的力度,微微的回過頭。
「要是讓妳感到這麼不踏實的,我可以收回……」
「不會不會!」
她是真的笑了。
雪莉暫時拋開了那些揣測,放任自己投向樂觀的情緒。
以這個男人的自尊,大概不需要淪落到用這種方式去奚落她的吧。
即使只是個玩笑,但是這樣證明她這個角色也做得挺讓人滿意的。如果他們之間繼續保持良好的關係,直到最後好聚好散的話,她也許能藉著昔日的這點寵愛為自己爭取多一點報酬。
她會很感謝他的。
……
瑪爾瑟斯有點懊惱。他竟然產生了允許少女、甚至於她的寵物長遠地留在自己身邊的想法,還將這種念頭透露在對方面前。
但是……
從一開始想作壁上觀,到現在反而覺得、那個結果已經沒什麼特別的了。
看著少女與愛犬在陽光中嬉戲的笑臉,他覺得內心也浮現了些許稱作滿足的喜悅。
明明是那麼虛幻不已卻又飽滿充盈的奇怪感覺。
他好像改變主意了。如果留下她所得到的快樂會多於毀滅她那短短的一瞬間的話……
也許這樣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