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檢查過了嗎？信用卡、鈔票全拿掉，只剩車票和零錢就好……身份證件一定要貼身保管。」

 

「……準備好了！」

 

「無論他們要你簽什麼，千萬都不要簽下去。」

 

 

於是，某天雪莉答應了陪她的同學伊芙琳去打探那個傳聞中「新興宗教」的門市……還是說，營銷所？

 

 

自從有次從聊天中得悉這件事情後，伊芙琳的焦慮似乎並未有停歇的跡象，最近更是到了顯然易見的程度——為了她的某個朋友。

 

「他待在那個組職裡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我在網上看到討論，說那些都是為了斂財的機構、還是詐騙的分層傳銷分司之類的……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下去……」纖瘦的綠髮少女嘆了一口氣。

 

「的確是有這樣的傳聞。」對於「同學的朋友」這種關係並沒有那麼深入了解的動力，雪莉保持不慍不火的和應著。

 

沒有積極的探究下去，兩人的對話稍為停止了下來，片刻，對方像是猶豫過後鼓起勁的開腔。

 

「其實……我想親自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出什麼端倪……」

 

「咦？可是你一個人去不太好吧，據說那些推銷員還會將人強行困住幾個小時不讓走的——…」

 

「我知道……所以——」伊芙琳放在大腿的手將裙子絞得緊緊的。

「那個……所以…不知道雪莉能不能陪我……」

 

 

雪莉本身並不是一個十分大愛無私的人，最後的決定也是有著考慮的。

她只是不希望失去好不容易交到的，像是朋友這樣的存在而已。所以，如其說是想拯救對方的朋友，倒不如說幫助對方早日釋除憂慮。

 

 

萬事俱備之後，她們到了某個據聞容易被那個組織成員搭訕的熱點附近徘徊引線。兩人擺出一副入世未深迷途羔羊的模樣，裝作被宣傳的內容所蠱惑，很順利就被人相中「邀請」去作詳細交流了。

 

本來以為這種公司都是搭在一些三教九流的可疑場所，沒想到地點意外的是座落在一棟相當光鮮明亮的大樓裡。

 

被街上的成員帶領來到某個樓層，她們表現好奇的交頭接耳——似乎一整層都是屬於這個組織的基地。隔開自動大門迎面而來的、入口正前方位置的牆壁上，鑲著一個巨大的放射狀羽翼符號裝飾。

 

雪莉並未深思那個標誌的意義——但是打從步進這個空間，就感到這個設施的整體都充斥著令人不太自在的氣氛。　

 

她們被帶到一個看似是會談室的地方等候。不久，工作人員帶著一名儀態沉穩冷冽的黑髮女性走了進來。那名成員相當恭敬地向那名女性解說著情況。相信應該是主管級的人物？

 

語畢，除了女性之外的成員都退出了房間——兩人神色維持著平靜的同時，沒有忽略到那鎖上門的聲音。女性高層不亢不卑面向著她們坐下發話。

 

「歡迎兩位，我是尤莉卡。能夠傾聽大善世界的福音也是一種機緣，若今後能努力耕耘的話必定會為您們帶來嶄新的未來。」

 

初次面臨這架勢、雪莉與伊芙琳面面相覷，但亦試圖按著原本計劃所想的開始打聽「情報」。

 

「可是，像你們這種性質的機構，在社群平台流傳著一些不太好的評價……」

 

「那只是彷徨在世的可悲人們，不了解我們的本質而已。未有被神所眷顧的人，自是蒙蔽了雙目，看不見那條成功的路……」

 

雪莉暗地按下口袋裡的手機錄音鍵。

兩人試圖誘使對方做出足以說明證據確鑿的信息。在言語上當然是不會出現像電視劇中那麼直白的破綻，但是只要證實這些組織的經營手法的確就和坊間傳聞的那樣，或許就能想辦法找到一個與那些身在局中的受害者談判的切入點。

 

自稱為尤莉卡的女性亦是經驗老到，言談間滴水不漏，也沒有提起過金錢的論題，一直下來雙方就出現了互繞圈子的形勢。

「一切都是因果循環。投放在這裡的資源，那不僅是修得自身的成果，更是為了我們這個組職的發展、為了世界的大善啊。」

 

不得不說，女性的神情投入得像是真的、把這個組織的經營當成無堅不摧的信仰一樣。還真是讓人分不出究竟是資深的演技，還是他們所說的，獲得了「救贖」……

 

然而，有備而來的兩人，即使面對那富有感染力的說辭仍是繼續隱忍著沒有動搖。但是，在沒有答應參加組織的情況下，對方施展的便是隔絕式的疲勞轟炸，相信有不少人會因此中伏。

 

……

 

「也許認識到社會上有多少相信著我們的人，你們會更願意理解這個組織的心之所向吧？擺在你們面前的這些，就是實例。」好像已是曾經面對過多次同樣的質疑般，女性露出了然的神情，打開了一疊厚厚的資料夾。

 

「他們都是心甘情願投身進來，為了世界而……」

 

兩人半應付半試探的翻著文件。少頃，雪莉發現鄰座負責翻頁的少女停下了規律的動作。

雪莉注意到伊芙琳的目光死死的凝固在某一張相片上。

 

「……康拉德……」

 

照片裡有兩名男性。只是，被搭著肩的短髮男生眼睛畫上了頗為顯眼的奇異妝容。

雪莉隱約還有著印象，站在男生旁邊那個膚色稍深的男人，好像在方才的入口處也被擺放了不少合照。應該是這個機構的重要人物之類吧……

 

尤莉卡注意到了少女的反應，不知是無意還是刻意的，利用相中人進一步展開了話題。

 

「這位是我們最近備受囑目的新人，可是連領導都親自嘉許過的，前途無可限量。你們是為他而來嗎？那應該要感到慶幸才對啊。」她像洞悉一切的對著兩人笑道。

 

雪莉心中一沉思索著回擊的方法，但是身旁的伙伴似乎已經陷入了另一種旋渦裡——

「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為什麼會——」

伊芙琳將文件重重的合上，站起身來怒視著對方。

 

「你們這些——做這種事，竟然還敢自稱神……操弄人的心智、利用他們的資源，明明就是吃人的魔鬼！」

「為什麼還能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呢！」

 

「真是……褻瀆神的魔女啊。」雖然還帶著微笑，對方已經暗下了面色。

 

旁觀著此番轉折的雪莉驚呆了。（還是說嘆為觀止？）

 

「那麼，請你讓我們離開。」在沈默的氣氛中，少女漸漸收斂了慍色。

「我們走吧。」不再理會女人的話語，伊芙琳轉向雪莉，並拿出手機打算拍攝四週。

尤莉卡面色一冷，伸手朝向伊芙琳。

 

「不要過來！」對方未有理會繼續前行——直到少女掏出了一把鎅刀，硬生生截住了來勢。

 

「…要是你還想做出行動恐嚇我們的話……我就要進行正當防衛了。」

 

……現在演到那一出啊？

雖然事前有討論過與組織那些人發生爭執的可能性，但是雪莉沒有料到同伴甚至還藏著這一手。

 

伊芙琳一邊維持著守姿，一邊撥打電話。

「我被非法禁錮了，請幫幫我，地址在……」

​

雪莉有想過要不要為對方當「路障」掩護，但是看來似乎並不需要。

少女的神色非常剛毅。雖然場合有點奇怪，沒想到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孩意外地有魄力……

 

＊

 

雪莉從另一棟建築物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調成靜音模式的電話震動起來，她拎起接聽。

 

「……我在警局。」

 

「警局？」男聲透露出少見的疑惑。

 

 

兩名女生步出警局的時候，雪莉看到今天那些組織的人正在一間玻璃室內與狀似警官的人對話。

 

貌是察覺到她們的身影，女性淡淡的一瞥。

 

 

因為這番變故，雪莉原訂的晚餐計劃也宣告停擺，這晚她獲得老闆大發慈悲的同意一起外食了事。

 

「為什麼這種妳們覺得匪夷所思的機構到現在還屹立不倒，自然是有他的可靠之處。」

 

好好的修飾過內容再分享了今天的「經歷」，瑪爾瑟斯對雪莉的感慨不以為然。

 

「若然妳還想做好心的話，就勸妳的同學早日抽身吧。搞不好會惹上麻煩哦？」

 

雪莉想，經過今天一役，想必對方是更加不願放棄了。只是，今天臨別時伊芙琳頻頻對她道歉，也許會自己另作打算吧……

 

但是，那些人雖然也被帶到警局去了，看起來卻根本不像會有事的樣子。

 

「果然沒有邪不能勝正這回事呢。」雪莉對世態再次感到不足為奇的同時，瑪爾瑟斯莞爾地在對方盤子上的甜點用勺子挖去了一角。

 

 

「……也許對一些人來說，那確實就是他們所相信的正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