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記得嗎?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我剛剛解釋的您聽得懂嗎?」
我畢恭畢敬微微彎腰,看著比我還嬌小的小女孩。
它跟我一樣,是被創造的人偶。
設定成會思考、有生命的人偶。
「那麼,小妹--」不對,聖女大人有交代過我要尊稱它,我趕緊改口:「--大小姐,您要我再重複說明一次這個世界的規則嗎?」
這次的提問對方終於回答了。
「不用,懂。」大小姐搖搖頭,偏著頭語氣充滿好奇的問:「你叫什麼名字?」
真糟糕,只顧著解釋卻忘記最重要的自我介紹。
畢竟聖女大人有交代過,以後要帶著大小姐闖蕩這個星幽界。
「真是抱歉,這麼晚做自我介紹。」
我蹲下來,眼睛視線正好與它平行。
「我的名字叫布勞,請多多指教。」
從那次之後,我們一起召喚其他佈告者,雖然有時候召喚失敗。但每次成功召喚到新的夥伴您總是非常開心,甚至還會直接抱住我,有時候讓我感到困擾,不過只有一點點。
有時候我沒有待在暗房時,偶爾還會跟您還有其他人一起去探索未知的地區。充滿神秘、危險的地方您總是緊緊抓住我的手臂不放,每次被梅倫和路德看到都會被他們調侃。
每天只要任務結束,不論我在哪裡您都會找到我,然後述說著今天碰到的事情當作童話故事告訴著我。
您說故事的口語聽起來不像說故事,很像唱歌。但又不像是唱歌,又有點像朗誦詩文的感覺。總是模模糊糊的很有您說故事的特色。
我們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沒有因為聖女大人的消失而結束。
讓我們強制分開的原因,是星幽界完全崩壞。
--星幽界消失的時間開始倒數。
很久很久以後,在星幽界消失之後,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
那是一個充滿科技、有大自然環境包圍的世界。
該說這個世界科技很發達嗎?但沒有我們的技術厲害。
該說這個世界很嚮往自然嗎?但沒有我們的野性環境。
總而言之,就是介於兩者之間微妙世界。
看一下時間,發現平時攜帶的懷錶沒有繼續轉動,可能因為星幽界的消失而停止時間。
就算來到新的世界繼續執行我該做的本分,但我要服侍的人已經不在我的身邊了……
「靠妖啊,我又死掉了啊!」
「你這關到底重玩幾次啊?」
「不記得,少說十來次有了吧。」
「你還是乖乖去看攻略玩吧……」
甦醒過後我一直待在一個少年的家裡,這天剛好是他帶朋友來玩電動的日子。
我來到這裡,這世界的人完全看不到我,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動作,甚至我去觸碰到他們的東西我的手還會穿透過去。
在這個世界裡,我就像是個幽靈。
沒人知道我在這裡。
有想過離開這少年的家去其他地方來探索這個世界,但不知為何,我心中卻有一種不捨的感覺。
明明不認識這個少年,我卻有種熟悉的感覺……
「不玩了不玩了,我們來玩魔物獵人。」
「不是說好要玩LOL的嗎?」
「先玩完魔物獵人再玩LOL吧!」
少年每日每夜都關在自己的房間玩遊戲,很少出去,出門頂多是稍微去便利商店買東西回家吃,還繼續打他的電動。
這傢伙,打電動到瘋狂的地步,已經比泰瑞爾先生還可怕了。
不不不,少年的朋友們對於電玩的瘋狂也不遑多讓,只差在他們還算是常常外出的,應該吧?
如果他看的到我,我一定會好聲好氣的請他多多愛惜自己的身體,逼他好好出門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這樣悶在自己的房間,對自己不好啊。
應該學習大小姐平時都會出門的好習慣,這世界又不像星幽界每個地方都是危險地帶。
就在某一天,少年跟他的家人吵架。
他賭氣之下,不聽父母勸聽而反鎖在房間裡。
「我知道!我知道!整天都足不出門是不行的,我都知道!」
少年在空無一人的房內嘶吼著……正確來說,他不是一個人,我也在裡面。
「不能讓我再繼續逃避嗎……我好想回到以前的美好時光啊!」
突然,他像小朋友般的嚎啕大哭。
「我想回到以前!我想回到爸媽還是很恩愛的時候!我想回到UL還沒有倒的時候!」
啊……難道說,我來到的世界是--
「我不要你們離婚!明明是那個人介入我們家,憑什麼要拆散我們一家人!」
大小姐真正所在的現實世界。
急促的敲門聲和父母不斷呼喊少年的名字。
不,那個少年就是我一直陪伴身邊的大小姐!
為什麼我現在才注意到?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滾!你們全部都給我滾開!不要再來煩我了!」
嘶吼完,他開始狂摔房間裡的手把、模型公仔、遊戲攻略本等等,他平常都會很愛惜的東西如今被他視為出氣筒一直丟。
大小姐,您冷靜一點!我知道您很傷心,拜託您靜下心來聽我說!
不論我在他眼前怎麼動、怎麼說,他都看不到、聽不到。
明明在他的身邊,我卻無法好好安慰他。
就像那一天,確定UNLIGHT要關服的最後一天您歇斯底里地抱著我大哭。
我很久很久以前早就知道,我不是人類。
我是被創造出來的「數據」。
星幽界只是個「遊戲」。
聖女大人曾經告訴過我,我們都是「虛擬」的。
聚集一切虛擬的不存在的存在,名為「ULIGHT」的遊戲。
簡稱「UL」。
「課了三單還是沒有抽到五星角啊!糞GAME!」
那是當然的,沒有人在主持操作怎麼可能會召喚出好的戰士呢?
「啊啊啊啊啊啊,我當年是怎麼玩UL抽卡啊!」
呵呵,只要有我在的暗房,沒有我辦不到的事!
淺淺笑了幾聲,就算現在無法跟大小姐面對面談心聊天,現在我能做的事是一直陪他然後單方面吐槽他。
想說的話無法傳遞給他聽,只能一直待在身邊支持他。
「哀……我這個月要吃土了……」
才花沒多少錢吧?想當時你可是比現在花更多的金錢直接去暗房找我呢!
「難道是因為FGO卡池沒有像布勞的角色那樣可以賄賂然後拿到角色嘛!?」
「嗯--真的差多了。」我點頭同意。
「果然有差!」大小姐氣憤地繼續說:「只要每次去暗房抽到銅牆鐵壁的時候,只好把大小姐全身脫光光之後再去抽,下一秒就抽中想要的角色了!」
我重重的咳幾聲:「我絕對沒有任何想歪的念頭,從來都沒有!」
「我覺得有,布勞的讀心術真的是太強了,為了強角只好脫光去抽--欸?」
一瞬間,我和大小姐兩眼相望,我們彼此發現了對方的存在。
安靜下來的幾秒鐘,我的耳裡聽見身上的懷錶指針轉動的聲音。
「布、布勞!?」大小姐先打破沉默,一臉驚呆地看著我:「我、我是玩太久讓眼睛壞掉了嗎?怎麼可能……遊戲的虛擬人物在現實中出現……沒錯,一定是夢!我在作夢!」
「那就當成你在夢中吧。」與其思考為何會看到我不如趁現在趕快把我想說的話講給大小姐聽。
我有預感我的時間所剩不多。
右手掌心貼著我的左胸,微微低著頭便單腳跪下對他說著:「對您而言遊戲是給您逃避現實的避風港,對我而言那是給您放心的第二個家。」
抬起頭,盯著他那雙淚水在他眼珠子打滾的眼睛,我微笑著。
「我布勞由衷希望您哭完了、罵夠了、玩完了、睡飽了就打起精神繼續向前走,因為您跟我們不一樣,您的時間不會因為UL的消失而跟著我們一起消失。」
「布勞……」
「我就像是支撐紅花的綠葉,幫美麗的花朵襯托出它最美的一刻。細心培育的花朵隨著時間流逝而枯萎是常理,如同我們曾經所待的那段時光。」
我鏗鏘有力地述說的,大小姐的臉龐早已淚流滿面。
「布勞,你的身體……!」
大小姐注意到,我的身體逐漸透明,我消失的時間快到了嗎?
「如果我們的回憶造成您阻礙前進的道路的話,那請您把我們給遺忘吧!我不會有所怨言,因為我會一直記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不可能忘記的!」大小姐大吼著:「你當我是小朋友啊……怎麼可能說忘掉就忘掉,不要像我爸媽一樣替我擅自決定!」
「我想也是,那麼請您站起來堅持下去,找到您的目標之後就繼續向前邁進。」我苦笑著:「由衷希望這不是我和您最後一次的見面,但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
閉上眼睛,感覺身體突然變得很輕、很輕。
我再次聽不到懷錶的聲音了。
然後我的意識就這麼消失了。
為什麼最後大小姐可以跟我說話?因為我有生命嗎?所以我是「存在」的?
為什麼最後我可以跟大小姐說話?因為我是數據嗎?所以我是「不存在」?